跑读《草原帝国》:收获与商榷
2025-01-03 09:22
峰观察
2025-01-03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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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国是相对封闭和独立的地理单元,东面和南面是浩瀚无垠的太平洋,西部是高耸入云的喜马拉雅山系和喀喇昆仑山系,西北有广袤无边的沙漠,北面是蒙古高原。从东北的大兴安岭经蒙古高原到新疆罗布泊,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隔壁地带,隔壁、沙漠的北面紧紧相连的则是像海一样无边无际的草原。这条纵向的欧亚草原地带分别与俄罗斯中部和西伯利亚的北部大森林地带、以及蒙古北部和中国东北部的大兴安岭汇合。这样封闭的地理环境之下,使得中国难以受到外敌的入侵,比如,当亚历山大横扫欧亚的时候,其兵锋至兴都库什山已是强弩之末,再难翻越帕米尔高原打到中国。我们现在说,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文明没有中断的国家,与这种封闭的地理单元有着莫大的关系,古埃及、巴比伦和印度,因为外族入侵,现在的埃及人、伊拉克人和印度人跟这些地方早先的文明已没什么关系,比如巴比伦,这个处于两河流域、流着奶和蜜的地方,同时也是处于地理十字路口的四战之地,很容易遭到外族入侵,终至灭国。比较而言,中国的处境完全不同,在近代海洋文明崛起之前,唯一能威胁我们的只有北部的草原民族,历史上我们也确实被匈奴、突厥、蒙古和女真等反复侵扰,但这些处于高纬度极寒地区的民族发育都比较晚,与华夏文明相比都还处于很野蛮的状态。因此,即使像鲜卑、契丹、女真、蒙古和满人打进中原建立王朝,最后都被强大的华夏文明同化而共同成为中国文明的一份子。所以中国没有像古埃及、印度、希腊和巴比伦那样,因遭遇到与自己差不多文明的外族入侵而使文明中断。

2  横亘在地球北部的这条欧亚草原地带,在地理学上分为亚洲大草原、南俄罗斯草原和匈牙利草原,他们彼此相连,其中南俄草原是亚洲草原的延伸部分,匈牙利草原又是南俄草原的延伸部分。这片从中国东北部起一直延伸到多瑙河畔的大草原地带为游牧民提供了一无边无际的蛮族之路。在鄂尔浑河或克鲁伦河畔与巴尔喀什湖之间、或在现乌克兰到匈牙利地区内,浩浩荡荡的蛮族大军畅通无阻。正如我们现在知道的,一代代的匈奴人或通古斯人从现蒙古的杭爱山和鄂尔浑河、或者中国东北的大兴安岭和额尔古纳河出发、向西扫荡和驱赶了萨尔马特人、月氏人、阿兰人和哥特人,而后者被驱赶后又再次向西向南扫荡,先后建立大夏、贵霜和法兰克帝国,乃至匈人和哥特人最后推翻了罗马帝国,这一波又一波的起点正是被从蒙恬到霍去病乃至班超等一代代中国勇武的将军们驱赶的匈奴西迁开始的。格鲁塞肯定了从公元初年起这种流动就是从东向西进行的,然而在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时期以前,这种运动可能更多地是采取相反的方向。公元前1500年前已有雅利安人在乌拉尔山南部草原上生活,接着在公元前1200年至前750年是来自匈牙利和罗马尼亚地区的辛梅里安人,再接着同样是印欧种的斯基泰人和萨尔马特人,他们朝东北方向深入到帕兹雷克和米努辛斯克地区,也有的在塔里木绿洲上定居,分布在从喀什到库车、焉耆和吐鲁番,甚至远至甘肃,在河西走廊的月氏人应该就是他们的一支。也因此,我们现在看到新疆的一些民族属于印欧种人。

我们在安阳的殷墟博物馆看到,中国商朝的妇好率军与入侵的外族在西北作战并俘虏了很多白种人。我猜想,或许正是从商朝妇好的胜利开始,逆转了当时向东迁徙和征服的雅利安人路线,迫使雅利安人只能向南去征服印度和波斯,而月氏人成为了印欧种人在东方的最极端,最后在公元前2世纪还是被匈奴人驱赶到了河中和阿富汗之后建立贵霜帝国。

3、草原游牧民族的特点是善骑射,高寒地区孕育出来的战马、可以长距离射杀的强弓、自幼练就的骑射和运动作战的能力,使之对定居民族具有降维打击的战斗力,在近代火器出现之前,定居民族对这些欧亚草原地带上纵横驰骋的游牧民族的袭击几乎无解。在这些袭击的门槛边,这些自由而野蛮的游牧民瞥见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唤起他们的欲望和贪婪的生活方式,一旦他们攻占定居社会成功,一跃成为这些文明社会的天子、国王或皇帝,几代之后,这些已被同化的蛮族们除了丧失蛮族性格的好战和坚韧、吸收文明生活的享受和腐化之外,从文明中一无所获,现在轮到他们成为被蔑视的对象,他们的领土成为那些还留在他们土生土长的草原深处的、仍在挨饿的其他游牧蛮族垂涎的战利品。于是这样的过程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亚洲高原上演着最壮观的地理戏剧。游牧民族的另一个比较共同的特点是,他们习惯把城市和耕地看成他的农场,对弄人和农场进行公开勒索。典型如帖木儿,一旦他的勇武的骑兵攻占了一个城市,他就像完成一次旅行行军,摧毁一切之后就带着掠夺的大量战利品回到他在撒马尔罕的行宫休息,原来的统治者和居民在他们走后再回来占据和重建。因此,帖木儿的战争“总是不得不再战的”,他三次征服花剌子模、六次或七次征服伊犁,两次征服东波斯、三次征服西波斯,他统治伊犁的时间甚至还没有他在该地战争的时间长,属于典型的只会战争却不会统治和建设。

4、格鲁塞是大历史学家,但他的一些结论仍有商榷之处。尤其是对突厥的历史,书中的有些表述是矛盾的,而且显示出对突厥的偏爱。比如他写道:在公元纪年前有突厥族的匈奴人;在公元3世纪有蒙古族的鲜卑人;在5世纪也有蒙古族的柔然人;在6世纪有突厥族的突厥人;在8世纪有回鹘突厥人;在10世纪有蒙古族的契丹人。他否认帖木儿是蒙古人而是突厥人,把现在的中亚基本都当成是突厥人,通篇使用“突厥-蒙古”的表述。实际上,像他自己所述:突厥人是后来者,他们在阿尔泰山的影响直到公元1世纪才为人们所察觉,他们在喀什噶尔和河中的影响分别在9世纪以后和11世纪以后才被人们所察觉。按这个时间的记载,格鲁塞说“嚈哒匈奴人是一支突厥-蒙古族部落”就很是让人蒙圈。中国史料中对匈奴、突厥和蒙古这些游牧民族的记载是比较清楚的。匈奴是最早从中国的大兴安岭边缘、额尔古纳河到外蒙古的鄂尔浑河一带崛起的,匈奴在中国西汉时期分裂为东西两支,公元前36年郅支单于在楚河畔被陈汤将军袭击并砍头,此后西匈奴就在历史上消失了。而东匈奴东汉初年分裂为南北两支,公元48年,南匈奴归顺东汉,光武帝把他们安置在内蒙古、甘肃和山西的边境上,这些族群和其他被打散的族群混居(应该也包括后来的柔然人和突厥人),构成了格鲁塞所说的“沙陀突厥人”,北匈奴于公元49年被辽东太守蔡彤打败。在中国东北,被匈奴冒顿单于打败的东胡族群中后来崛起了鲜卑、柔然、契丹、蒙古等强大族群,约公元155年,居于漠北的北匈奴被鲜卑降服,当时鲜卑的统治“从满洲到乌孙国,远至巴尔喀什湖”。后来鲜卑人趁中原内乱南下,把北边广袤的草原地带留给了柔然(或者说把柔然赶往漠北)。柔然之后才是突厥的崛起,突厥最初是作为降服于柔然的一个部落,为柔然炼制铁器。在柔然统治的后期,突厥首领布明靠着与西魏王朝联合于公元552年打败了柔然,其后由布明之子木杆可汗和其弟室点密叶护分别建立东西突厥,后来作为地位较低的达头叶护不服东突厥大汗的管辖,东西突厥分裂,但西突厥在公元630年、东突厥在公元744年被唐朝灭国。灭国后的突厥族群或留在当地或继续西迁,并和来到当地的其他族群混居。公元744年,回鹘人取代了突厥人,公元920年契丹人又取代了回鹘人。现在的突厥人应该不是一个民族,而是众多民族在北方草原杀戮和混居的结果,所谓泛突厥主义其实没什么历史根据。

5、同时我认为格鲁塞对印度人也是偏爱的,他在书中淡化了嚈哒匈奴人对印度的冲击,对帖木儿的孙子巴布尔统治印度三百多年的莫卧儿帝国甚至未曾着墨,这都淡化了草原民族对印度文明的影响。还有一点我不同意的,书中对匈奴人和蒙古人的描述是相同的,“他们的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而圆,阔脸,鼻翼宽”,这与中国史料的描述一致。我就联想,我华夏民族或者汉族,与蒙古或匈奴人这个长相是很不同的,因此我认为,把中国人笼统称为蒙古种人其实很不合适,他们对语言和人种的划分应该反映了欧洲中心论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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